「 很 不 可 思 議 吧 ! 和 他 說 完 後 就 忘 記 的 那 些 話 , 現 在 竟 然 可 以 很 清 楚 地 回 想 起 來 呢 。 說 真 的 , 楊 提 督 還 活 著 時 , 我 根 本 就 沒 有 想 過 他 是 個 這 麼 樣 偉 大 的 一 個 人 , 現 在 他 死 了 , 我 才 感 覺 到 有 些 明 白 。 我 們 現 在 可 以 直 接 感 受 到 提 督 的 氣 息 , 而 將 來 時 間 過 得 愈 久 , 他 的 氣 息 會 變 得 愈 強 , 終 有 一 天 會 將 歷 史 吹 得 改 變 方 向 吧 ! 」「 我 想 所 謂 的 歷 史 , 就 是 全 體 人 類 所 共 有 的 記 憶 , 尤 里 安 。 雖 然 所 回 想 起 來 的 事 情 當 中 , 或 許 會 有 些 令 人 覺 得 不 愉 快 , 但 是 無 論 如 何 , 這 些 事 情 卻 不 是 人 們 可 以 加 以 漠 視 或 者 遺 忘 的 , 不 是 嗎 ? 」

回 想 起 楊 臨 終 時 的 事 , 令 尤 里 安 感 到 難 過 , 但 是 如 果 把 這 些 事 情 遺 忘 了 , 卻 令 尤 里 安 更 難 以 忍 受 。

過 去 楊 在 有 所 行 動 之 前 , 總 會 一 面 問 自 己 說
「 這 樣 做 是 不 是 正 確 的 , 沒 有 其 他 的 作 法 了 嗎 ? 」

「 如 果 是 無 聊 的 電 視 劇 , 或 許 還 可 以 因 為 觀 眾 哭 喊 不 止 , 讓 死 去 的 主 角 重 新 活 過 來 , 可 是 我 們 所 活 著 的 世 界 , 不 是 那 麼 樣 可 以 隨 心 所 欲 的 , 失 去 了 的 生 命 , 絕 對 不 可 能 再 回 來 。 正 因 為 如 此 , 生 命 顯 得 如 此 寶 貴 且 無 可 取 代 , 但 這 就 是 我 們 所 生 活 的 這 個 世 界 呀 ! 」

如 果 對 手 是 尤 里 安 . 敏 茲 的 話 , 尤 里 安 心 想 , 皇 帝 就 不 太 可 能 會 有 什 麼 戰 鬥 意 志 了 。

「 我 真 的 是 失 去 你 了 。 不 過 , 如 果 我 的 生 命 中 從 一 開 始 就 沒 有 了 你 , 而 不 要 到 後 來 再 失 去 你 的 話 , 相 形 之 下 , 現 在 的 我 幸 福 多 了 。 你 或 許 殺 了 幾 千 幾 百 萬 的 人 , 但 至 少 你 讓 我 得 到 了 幸 福 。 」

當 他 還 在 世 的 時 候 , 一 點 都 沒 有 感 覺 到 他 會 是 這 麼 樣 偉 大 的 人 , 但 是 隨 著 時 間 一 點 一 點 地 過 去 , 日 子 一 天 一 天 地 經 過 , 卡 琳 愈 來 愈 能 夠 明 白 。 原 來 , 所 有 的 人 , 包 括 自 己 、 尤 里 安 ; 波 布 蘭 中 校 , 還 有 曾 經 是 母 親 短 暫 愛 人 的 那 麼 男 人 , 全 部 都 是 只 有 在 楊 威 利 手 掌 心 中 間 的 時 候 , 才 能 舞 出 絕 妙 的 旋 律 和 舞 步 。

原 來 楊 提 督 不 但 是「 伊 謝 爾 倫 式 的 精 神 」 的 出 發 港 口 , 而 且 還 是 它 的 母 校 。 雖 然 所 有 的 人 遲 早 都 必 須 要 畢 業 , 但 是 卻 仍 然 想 要 讓 過 去 的 歡 樂 再 多 停 留 一 會 兒 。

尤 里 安 一 方 面 責 備 自 己 沒 有 能 拯 救 楊 威 利 , 另 一 方 面 , 他 是 不 會 放 過 那 些 計 畫 謀 殺 楊 的 歹 徒 。 所 以 , 楊 實 際 上 是 為 地 球 教 徒 所 謀 殺 的 這 個 事 實 , 使 得 尤 里 安 得 以 從 對 萊 因 哈 特 那 種 無 益 的 憎 恨 中 被 釋 放 出 來 。 而 這 整 個 事 實 , 對 於 後 世 歷 史 的 開 展 , 也 有 著 不 少 的 影 響 。

「 你 們 不 明 白 , 為 何 暗 殺 的 對 象 不 是 萊 因 哈 特 而 是 楊 威 利 嗎 ? 我 們 首 先 要 讓 皇 帝 萊 因 哈 特 成 為 絕 對 的 支 配 者 , 然 後 讓 他 成 為 暴 君 , 將 人 民 所 有 一 切 的 憎 惡 和 怨 恨 全 部 集 中 在 他 一 人 的 身 上 。 到 了 那 個 時 候 , 能 夠 與 暴 君 專 制 相 對 抗 的 理 念 , 就 只 有 仰 賴 地 球 教 的 信 仰 , 而 不 是 那 看 了 都 令 人 討 厭 的 民 主 共 和 政 治 的 精 神 。 」

雲 層 的 產 生 , 並 不 是 人 民 的 責 任 , 可 是 一 旦 雲 層 散 佈 開 來 變 成 豪 雨 的 時 候 , 人 民 卻 無 可 避 免 地 要 被 豪 雨 所 打 濕 。 人 民 沒 有 參 予 原 因 的 權 力 , 可 是 卻 又 被 迫 要 有 負 擔 結 果 的 義 務 , 這 就 是 民 主 共 和 政 治 有 所 不 同 卻 又 與 封 閉 有 些 許 差 異 的 情 況 下 , 所 成 立 的 專 制 政 治 的 罪 惡 所 在 。

楊 在 世 時 , 在 他 身 旁 的 尤 里 安 , 看 來 彷 彿 是 比 黑 髮 魔 術 師 還 有 著 更 豐 富 之 軍 事 判 斷 力 的 天 才 型 人 物 。 但 是 在 楊 過 世 後 , 這 個 印 象 便 改 變 了 , 雖 說 是 看 的 人 感 性 有 了 變 化 , 也 是 因 為 尤 里 安 彷 彿 捧 著 楊 威 利 語 錄 像 個 努 力 的 佈 道 家 的 關 係 。

「 帝 國 的 人 民 , 在 過 去 這 將 近 二 十 個 世 代 的 歲 月 中 , 已 經 習 慣 了 被 統 治 、 被 支 配 。 所 謂 的 政 治 對 他 們 來 說 , 就 是 被 迫 去 做 些 事 情 、 或 者 靠 別 人 為 他 們 去 做 些 什 麼 事 。 所 以 他 們 才 會 支 持 這 個 比 過 去 還 要 好 上 許 多 的 羅 言 克 拉 姆 支 配 體 制 , 絕 對 是 理 所 當 然 的 。 但 是 當 羅 言 克 拉 姆 王 朝 , 在 歲 月 的 風 化 作 用 中 , 開 始 走 上 自 然 崩 壞 的 下 坡 路 段 時 , 就 是 民 主 共 和 制 開 始 變 得 有 意 義 的 時 候 了 吧 ! 」

所 以 尤 里 安 認 為 現 在 需 要 做 的 事 就 是 等 待 。 但 是 可 以 成 為 一 個 促 使 情 況 發 生 變 化 的 核 心 。 而 且 是 積 極 的 核 心 。

「 尤 里 安 . 敏 茲 不 是 作 曲 家 , 而 是 一 個 演 奏 家 。 他 不 是 作 家 , 而 是 一 個 翻 譯 家 。 而 尤 里 安 的 願 望 就 是 讓 自 己 成 為 一 個 最 優 秀 的 演 奏 家 , 或 者 最 優 秀 的 翻 譯 家 。 世 界 上 絕 對 沒 有 可 能 有 任 何 一 首 不 經 由 演 奏 卻 能 夠 教 人 感 動 的 名 曲 。 」

尤 里 安 感 覺 到 他 所 、 間 接 直 接 認 識 的 許 多 人 , 彷 彿 都 在 這 個 歷 史 整 體 加 快 腳 步 的 時 代 中 , 匆 匆 忙 忙 地 活 著 , 然 後 匆 匆 忙 忙 地 死 去 。

尤 里 安 是 楊 的 弟 子 , 每 每 面 臨 選 擇 時 , 除 了 考 慮 有 多 少 勝 算 之 外 , 還 必 須 考 慮 到 另 一 個 甚 為 重 要 的 問 題 , 那 就 是 自 己 的 選 擇 在 歷 史 上 將 會 有 什 麼 意 義 。

無 論 如 何 , 沒 有 理 由 也 沒 又 必 要 介 入 這 種 專 制 權 力 的 內 部 紛 爭 。

不 管 怎 麼 說 , 萊 因 哈 特 統 治 下 的 社 會 , 就 政 治 體 系 而 言 , 雖 是 屬 於 專 制 體 制 , 但 是 就 所 得 的 成 果 而 言 , 卻 是 屬 於 中 庸 之 道 。 而 萊 已 經 取 得 良 好 效 果 , 絕 不 可 因 體 制 不 同 , 而 否 定 了 這 個 成 果 。

這 一 次 的 戰 勝 可 以 讓 舊 同 盟 的 共 和 主 義 者 知 道 伊 謝 爾 倫 的 存 在 。 然 而 , 在 戰 術 上 又 如 何 呢 ? 弱 者 在 戰 術 上 的 勝 利 成 了 強 者 報 復 的 根 源 。 皇 帝 是 不 可 能 坦 然 地 接 受 敗 北 的 事 實 的 。

總 之 一 句 話 , 人 類 的 未 來 是 寄 託 在 萊 因 哈 特 和 他 的 王 朝 嗎 ? 這 是 尤 里 安 無 法 理 解 的 事 情 的 。 如 果 時 代 因 為 一 個 冠 絕 古 今 的 人 就 產 生 變 革 的 話 , 那 麼 , 人 民 又 算 什 麼 呢 ? 難 道 人 民 只 不 過 是 被 英 雄 守 護 、 拯 救 , 一 種 無 力 而 為 的 存 在 嗎 ? 尤 里 安 不 喜 歡 這 種 想 法 。 正 如 楊 威 利 不 喜 歡 一 樣 。

楊 威 利 不 是 超 人 , 當 然 有 很 多 事 情 不 是 他 所 能 解 決 的 。 尤 里 安 當 然 也 知 道 這 一 點 , 但 是 , 對 於 自 己 能 力 不 足 之 不 滿 似 乎 使 他 對 楊 有 過 高 的 評 價 。 這 種 精 神 傾 向 防 止 尤 里 安 過 度 信 賴 自 己 的 力 量 , 但 或 許 也 同 時 限 制 了 他 本 來 所 具 有 的 才 能 方 面 的 可 能 性 。

後 世 對 楊 威 利 的 評 價 之 所 以 略 顯 複 雜 , 是 因 為 他 的 才 幹 和 志 向 不 一 致 所 給 人 的 深 刻 印 象 之 故 吧 ?

尤 里 安 無 意 拒 絕 皇 帝 的 交 涉 要 求 , 但 是 , 他 也 不 打 算 卑 屈 地 做 帝 國 的 附 庸 。

楊 對 萊 因 哈 特 的 人 格 和 價 值 觀 評 論 ,
「 萊 因 哈 特 是 個 不 惜 為 自 己 的 理 想 和 野 心 , 甚 至 愛 憎 而 自 我 毀 滅 的 人 。 就 因 為 如 此 , 他 對 敵 人 也 有 這 樣 的 要 求 。 萊 因 哈 特 之 所 以 如 此 哀 悼 逝 去 的 友 人 齊 格 飛 . 吉 爾 菲 艾 斯 也 是 因 為 這 樣 的 原 因 。 而 我 們 之 所 以 輕 蔑 元 首 優 布 . 特 留 尼 西 特 也 是 出 於 這 樣 的 心 態 吧 ? 」

如 果 民 主 共 和 政 治 是 那 麼 貴 重 的 東 西 , 為 什 麼 不 豁 出 生 命 去 守 護 , 而 眼 睜 睜 地 看 著 民 主 政 治 淪 亡 在 專 制 政 治 的 支 配 下 呢 ? 而 或 許 , 萊 因 哈 特 是 希 望 從 佔 據 伊 謝 爾 倫 的 少 數 人 當 中 去 尋 找 理 想 的 敵 人 吧 ?

在 尤 里 西 斯 艦 上 , 尤 里 安 對 先 寇 布 、 亞 典 波 羅 、 波 布 蘭 等 人 說 出 他 的 想 法 。 儘 管 萊 因 哈 特 有 和 伊 謝 爾 倫 共 和 政 府 交 涉 的 機 會 , 但 是 , 他 是 不 是 ㄧ 定 要 在 這 之 前 先 進 行 一 次 戰 鬥 呢 ? 因 為 那 像 是 皇 帝 測 試 對 方 是 不 是 為 理 想 而 流 血 的 ㄧ 種 方 式 。

「 如 果 真 是 這 樣 , 那 麼 , 後 世 的 歷 史 學 家 是 不 是 會 把 萊 因 哈 特 斷 罪 為 一 個 嗜 血 的 野 心 家 呢 ? 」 亞 典 波 羅 提 出 了 他 的 疑 問 。

「 不 , 大 概 會 寫 著 他 是 個 有 著 和 所 有 的 流 血 量 相 當 的 業 績 的 偉 人 。 因 為 後 世 的 那 些 歷 史 學 家 是 以 效 果 這 種 價 值 基 準 來 測 量 流 血 量 的 。 即 使 在 宇 宙 統 一 之 前 死 了 ㄧ 億 人 , 他 們 還 是 會 這 麼 說 的 。 他 們 會 說 , 只 死 了 ㄧ 億 人 就 完 成 了 宇 宙 的 統 一 霸 業 , 真 是 了 不 起 的 豐 功 偉 業 啊 ! 」

「 尤 里 安 , 總 而 言 之 , 巴 拉 特 星 系 就 留 在 民 主 主 義 的 手 中 了 吧 ? 」

「 是 啊 ! 」

「 就 只 有 那 個 了 , 仔 細 想 來 . . . . . . 」

「 是 的 , 就 只 有 那 個 了 。 」 而 光 要 使 這 個 事 情 實 現 就 花 了 5 0 0 年 的 歲 月 和 數 千 年 的 人 命 。 如 果 在 銀 河 聯 邦 的 末 期 , 市 民 們 沒 有 對 政 治 感 到 厭 倦 的 話 ; 如 果 他 們 注 意 到 , 給 予 一 個 人 無 限 制 的 權 力 是 一 件 多 危 險 的 事 ; 如 果 人 們 可 以 從 過 去 的 歷 史 中 學 到 國 家 的 優 勢 優 先 於 市 民 的 權 利 的 政 治 體 制 是 會 造 成 多 少 人 的 不 幸 的 話 , 人 類 就 可 以 用 較 少 的 犧 牲 和 負 擔 , 更 早 實 現 比 較 中 庸 和 調 和 的 政 治 體 制 了 。
「 政 治 與 我 們 無 關 」 這 ㄧ 句 話 就 是 剝 奪 了 發 言 者 的 權 利 的 發 言 。

政 治 ㄧ 定 會 對 蔑 視 它 的 人 進 行 報 復 的 。